希望像是路

攝影 / Augustina

讀＜背叛：最不能碰觸的真相＞這本書，還有個意外的收穫。

我發現作者之一，也曾在童年時期遭受性侵害，而且對方還是她父親。也許是這段經驗過於痛苦，她一直到取得心理學博士、擔任大學教授之後，才有辦法回想起來，並且告訴身邊的人。

驚人的是，她的父母在知道之後，竟成立了「虛假記憶症候群基金會」，宣稱記憶可以透過心理治療假造植入，並以學術研究的名義發行相關刊物，竄改作者的生命故事，藉以否定她的受創經驗。她的母親不僅將刊物寄給她的婆婆，企圖干擾她的家庭生活，也將刊物寄給她任教的大學，企圖阻撓她的生涯發展。一再的侵犯，讓作者感到驚恐、憤怒、措手不及。

「這對我而言，既難堪又痛苦，好像整個基金會的立足點，奠基在我媽媽瘋狂否認我的現實上。」（p.270）

這個基金會後來發展成國家級的組織，強勢攻佔媒體版面。作者被迫看著自己的隱私被公開談論，而且內容極盡扭曲。被逼到退無可退的她，決定挺身說出真相，並和同事一起投入背叛創傷的研究，最後結合研究成果與自身經驗，完成了這本書。

「那是一段痛苦折磨的時期，我們也曾想過是否退回學術天堂，不再碰這些議題。我們真的很開心當時並沒有撒手不理，只有在盲視消逝後，療癒才能真正發生。」（p.278）

閱讀過程中，我經常感到眩暈，即便老早就不相信「天下無不是的父母」，卻從沒想過有人會做到這種地步！對於作者在走過風風雨雨之後，字裡行間散發的智慧、勇氣和堅毅，除了讚嘆還是讚嘆。

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篇留言：「那麼被親生父親侵害母親拋棄的也一樣嗎?並沒有那麼令人絕望？」

當時的我試著回應，雖然盡了最大的努力，但就是寫不出有力量的文字。有位讀者說：「這篇文章回應的算不錯了，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」（註）。

我也是這樣覺得，所以一直掛記著。

現在的我想說：被親生父親侵害母親拋棄，的確是令人無比絕望的經驗，但也正因為如此，能夠從中存活下來的人，必然身懷不凡的能耐。它們或許被層層傷痛重重覆蓋，埋藏在內心深處的幽暗角落，但如果不放棄探勘，也許有一天就能夠被發掘出來，成為照亮自己和別人的光。

很難，但只要有一個人做到了，就會讓人覺得不是不可能；如果又一個人做到了，就會讓人開始相信有可能……希望，就是這樣聚沙成塔堆積出來的。

想起魯迅：「希望本是無所謂有，無所謂無的。這正如地上的路；其實地上本沒有路，走的人多了，也便成了路。」

先行者總是孤獨的，揮刀開路的人生，縱然時而令人疲憊無言，卻往往也在不經意間，練就一身披荊斬棘的功夫。

我相信，我們砍出來的路，每一吋都不會白費。

註：見＜Gray：不同程度的遺棄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