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.勉強的代價

在大專院校服務時，最怕接到「二一學生輔導」。

這間學校採雙二一制，就是學生要連續兩次被二一（學期成績二分之一不及格）才會被退學，第一次，則會被送到學生輔導中心接受輔導。

有人是因為打工學業兩頭燒，難以兼顧。這比較容易解決，也許調配一下學分，考慮延畢；也許申請補助或學貸；也許先休學工作，存了錢、累積了經驗再回來讀，也是一條路。

最令人難過的，莫過於輔導那些明明不想讀大學，卻被父母期待好歹也要弄到一張文憑的學生。他們無力違抗父母，只好用最少的心力來做這件事，卻因為「成本抓太緊」，一不小心就被二一。

多可惜！花這麼多錢、這麼多時間，耗在這裡，只為了給上面一個交代。同樣的資本，若能投資在真正有興趣、有熱情的事情上，不曉得會有什麼不同？

可是這麼做，往往得面臨家庭革命，如果沒有具體可行的計畫，說想「先休學找自己」，八成會被鞭得更慘吧！

一開始我是不諒解的。輔導什麼？都成年了，要讀不讀，不就一個決定？何必拖拖拉拉搞成二一？好一段時間我才明白，如果這個決定，涉及是否會讓最親愛的人對自己極度失望，或許任誰都會猶豫掙扎吧！

如果有機會，我想告訴這些家長，我實在捨不得看著這些孩子的青春，在兩代的權力拔河中流逝。

這群學生讓我想起我的父母。

他們活潑好動、靜不下來，（他們的）父母卻逼他們讀書升學、光耀門楣；他們只想體驗戀愛的滋味，父母卻要他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，否則揚言拆散他們；他們缺乏耐心，室內盆栽都養不活，父母卻要他們傳宗接代，生兒育女。

我曾經非常不解，為什麼父母要把我生下來，又對我如此避之唯恐不及，彷彿我是燙手山芋，是不請自來的麻煩。但這群學生給了我靈感──我猜他們應該也是因為不想讓深愛的家人失望，才會勉強自己去做那麼不喜歡的事情。